病房里，家里的亲戚都在，个个表情凝重，眼圈红红的。老人家正靠在床头和小儿子低声交代什么，见乔钰出现在门口，努力抬了抬手，招呼她过来。
乔钰扑到在病床前，一开口就已泣不成声，“奶……奶奶……”
“丫头，别哭！谁还没有这一天呢。”弥留之际的老人精神反而不错，竟还能笑着安慰孙女。
即将离世的人总有那么一刻会回光返照，那是她支撑着孱弱的身体，将所有执念化作力量，感动了上苍而讨来的恩赐，让她再一次，最后一次，看看放心不下的人。
“丫头，所有儿孙里我最担心你，你太要强了，这样活得累，过强易折，答应奶奶，以后过得轻松快乐一点。”
老人的身体被病痛折磨地不成样子，一双手骨瘦如柴，只有松弛的老皮罩在上面。乔钰紧紧抓住奶奶的手，哭着点头。
顾明扬商场打拼，在黑白交界的地方游走，自以为看惯了生死，对这些分别会坦然以待，却没想到，在此时此景里，他竟有感同身受的悲恸。
房间里唯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，乔奶奶猜，这就是孩子们说的，丫头带回来的男朋友，她轻轻咳嗽一声，缓了一口气，叫他。“你来。”
顾明扬急忙跨步上前，蹲在乔钰身侧。
“嗯，不错，一看就是个好孩子！小顾，我把我家的掌上明珠托付给你了，她如果钻牛角尖，麻烦你开导她，如果任性发脾气，也请你多多包容。”
顾明扬点头，“您放心。”
看他允诺，老人欣慰地拍拍他的手，然后遗憾地看着乔钰，“只可惜，我看不到你嫁人了。”
乔钰满脸泪痕，哭着说：“不……不会的，奶奶，你会……会好的，你能等到我结婚，你说过，那天你还要给我梳头呢。”
乔奶奶慈祥地微笑着，手颤抖着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梳子来，木制的梳子经过时光的洗礼渐渐有些发亮，她摩挲着，脸上有宁静温柔的笑意。
乔钰认识，奶奶说过那是她的陪嫁，爷爷在世时常常用它给她梳头，一个有些年代感的小物件，记录的是一对老人执手相伴的幸福一生。
“丫头，来，奶奶现在给你梳头。”
乔钰转过身去，散开自己的头发，蹲在床前。奶奶像是古时送小辈出嫁那样，轻轻呢喃，“一梳梳到尾，二梳白发齐眉，三梳子孙满堂……”
“咳咳咳!”乔钰听到剧烈的咳嗽声，吓得急忙转过来，“奶奶，不要说了，不要说了！”
窗外原本一直阴着，这会却突然出了太阳，一缕阳光逃出黑云的束缚，照进房间内，照在老人苍白慈祥的笑脸上，她把乔钰的手放在顾明扬的手上，留下最后一句嘱托，“你们，好好的！”
然后，那抹笑容成为了她留给孩子们的最后的记忆。
“奶奶！”乔钰终于忍不住，放声大哭。家里的老老少少一个个啜泣起来，不可抑制的悲伤流了满地。
世人常道：生老病死乃不可抗拒之事。话虽如此，但又有谁真的看得开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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